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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訴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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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父什麽都好,就是喜歡喝酒,又聽不進她的勸,真是讓她有點憂心。

寧長安從外面回來,手臂上挎著一只竹籃子,還拎著一個酒葫蘆,“師父,酒喝多了傷身的。”她對這個真的是無奈。

“無妨,無妨的。”毒醫仙接過酒葫蘆,剛想喝上一口就見小徒弟繃著臉看著他,笑道:“去廚房把菜籃子放下,再帶三只碗兩幅筷子到藥房去,師父教你一首新曲子,以後記得勤加練習。”

寧長安沒動,提醒道:“師父,曲子、碗筷、藥房,這三者間好像都是沒有牽連的。”

“你個小孩子家沒見識過當然不知道,竹葉能吹曲,碗筷自然也能奏曲。別楞著了,去廚房把碗筷拿來,師父讓你見識見識。”

寧長安將信將疑的看師父一眼,只得轉身去廚房,先把菜籃裏的菜蔬安置好,其實她覺得過日子真不費多少銀兩,她和師父兩個人過到現在,就花了三十兩銀子。

按現在這樣的花銷,家裏給的銀子足夠她花一輩子的了。

這座小院子裏有兩間房專門被做成藥房,是搗藥熬藥之處,還沒進門就有藥味傳出,此刻卻多了一絲酒味,師父竟然在藥房裏喝酒!

寧長安憋著氣走過去,問接下來要怎麽做。

“在書桌正中央前方一步的距離,把那三只碗依次放好,再把酒倒進去,半滿就成。”

她就知道,師父就是為了喝酒,寧長安氣悶地照做!

毒醫仙很淡定地把小徒弟難看的臉色給無視掉,在那三只大碗前盤腿坐下來,拿起筷子敲打奏樂,如泉水叮咚,又似山澗鳥鳴啼叫,煞是好聽。

一曲畢,毒醫仙把其中兩碗酒飲下,剩餘一碗倒掉。

寧長安看得一楞,不解道:“師父,為何要把酒倒掉呀?”

毒醫仙微微搖頭,看向小徒弟,帶著一絲深藏眼底的波動和藹問道:“知道這首曲子是誰人所作嗎?”

“不是師父嗎?”

“為師這輩子都埋頭在草藥裏頭,哪懂樂曲啊。”毒醫仙好笑地說,嘆道:“這是你曾祖父所作,他生前就經常這樣在書房裏奏樂喝酒。”

寧長安滿是訝異:“師父,您認識我曾祖父?”

“認識,哪能不認識,為師比你曾祖父小兩歲,初識時師父才十五歲,如今都七十了。”毒醫仙眼中的回憶一閃而逝,感慨道:“你曾祖父啊,喜歡騙人,為師當年就被他給騙了,騙到宮中去做太醫,那些年真是渾身都不自在。”

寧長安就聽進去了師父和曾祖父相識一事,撫著臉問:“師父,那您還記不記得我曾祖父是怎樣的,是不是跟徒兒一樣的眸子,和徒兒長得像不像呀?”

“是,是一樣的眼眸,長得也有五六分相似,你曾祖父當年啊,可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;他要是還活著,你們倆一瞧就是嫡親的爺孫。”

寧長安不由得歡喜起來,原來她真的長得像曾祖父呀!惋惜地說:“師父,您跟曾祖父既然相識,曾祖父怎麽會那麽年輕就仙逝呢;徒兒聽祖父說,曾祖父都沒活過三十歲。”

要是曾祖父還活著多好呀,她就可以見到曾祖父了。

毒醫仙低聲嘆道:“傻孩子,師父就是一個凡人,自然有治不好的病,救不活的人。”

“怎麽會呀?”師父那麽厲害的,寧長安有些疑惑:“師父,曾祖父究竟得了什麽病呀,連您都治不好?”

毒醫仙眼神一暗,閉了閉眼,掩去眼底那抹沈痛,“心病,憂思過度,慧極而衰。你曾祖父太聰明了,寧國公府要依靠他,宮中,寧皇後、恭明太子要依靠他;那兩位去世後,豫王和寧家的將來還是要靠他籌謀。”

寧長安忽然一陣悲傷上湧,覺得難受,那麽多人,那麽多事壓在一個人的肩頭,可不是就要把曾祖父壓垮嘛!

“師父,當皇帝就那麽好嗎?若說恭明太子是架在火把上不得不爭,可豫王不一樣呀,他可以做個閑散王爺的;他若是能放下,寧國公府也不去爭,曾祖父就不會那麽早逝了。”

毒醫仙長嘆一聲,拍拍小徒弟的肩頭:“孩子,你不懂,身在局中,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。恭明太子原本是想請辭,扶持豫王上位,可惜還沒來得及,他就自盡了,他是想用他一死來保全身後的人。”

寧長安聽得驚呆了,吶吶地問:“師父,您說的,徒兒怎麽就不明白,恭明太子為何要請辭,又為何要自盡呀,他可是太子!”

“恭明太子病了,為師親自醫治多年,都沒能給治好,以致於他自己對皇位的心思就淡下來了。至於自盡,”毒醫仙聲線一低,眼中厲光閃過:“師父有些累了,想回房去歇歇,今後有機會再告訴你。”

寧長安忙應好,扶師父起來,她明顯能感覺到師父像是傷心了,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父這樣呢。

扶師父出門後,寧長安把碗筷一收,拿回廚房去,準備做飯。她先把菜擇好,待會許大娘過來時可以快許多。

“大嬸,你臉色不大好,是小虎的風寒還沒好嗎?”寧長安聽到敲門聲,一開門便瞧見許大娘站在院外,面有憂色。

這兩月有時會有些病患上門求醫,主要是住在邊上的鄰居,她還沒學過把脈問診,都是師父給治的,她在一旁看著,再按照師父寫的藥方去配藥。

她看著就心中向往之,等她學完草藥這一塊,她就能學把脈了。

許大娘的小孫子小虎,前幾日受了風寒,師父寫好藥方她便去抓藥,這草藥是他們自己從山上采摘來的,都是義診,不收取費用的。

許大娘擺手道:“不是不是,老大夫是神醫,小虎這兩日早就活蹦亂跳的,沒事了。”關上院門,和這小大夫一道往廚房走一邊問:“小娘子啊,不知道你們要在亳州留到何時呀?”

寧長安看她一眼,感覺怪怪的:“過完年就走了。”

“過完年,”許大娘一嘆,有些祈求道:“小娘子,我這是沒法子了,你能不能借我十兩銀子,你們離開前我一定想辦法還上。”

“大嬸,你能先說說是為何嗎?”

許大娘別開眼,悲戚道:“是我那不爭氣的女婿,欠下一大筆賭債,要一百兩,我閨女砸鍋賣鐵湊了六十兩銀子,回娘家來借四十兩。

家裏也要過日子,沒法全把積蓄拿出來,湊三十兩,還剩十兩,小娘子能不能行行好,先借我們應應急?”

“大嬸別急,我跟師父說一聲,應當可以的。”寧長安勸慰道,欠債還錢,天經地義,這個她知道,只是她不太懂:“大嬸,賭債是什麽債呀?”

許大娘一楞,搖頭失笑,拿過草魚來殺魚,感嘆道:“小娘子你呀,還真是山裏長大的小姑娘,不懂這花花世界。

賭債就是欠賭坊的債,賭坊是就是聚眾賭博的地方。這爺們手裏有閑錢,總不離四樣,就是吃喝嫖賭。

吃喝你知道的,嫖就是去勾欄院裏找妓子,賭就是去賭坊賭博。在賭坊輸錢,就要還賭債;那些賭坊的打手可個個是惡漢,要是過期限不還,拉著你去砍手都有的。”

“砍手?”寧長安一驚,蹙眉不解道:“大嬸,既然這樣,那為何還要去賭啊?”

“染上賭癮了,一有錢就想去賭,這是男人的本性。”許大娘重重一嘆,悲哀而無奈:“男人想要去賭,跟男人想喝花酒一樣,骨子裏帶來的;這世上哪個男人不好色,不想天天逛樓子抱那些狐媚風騷的女人吶!”

寧長安莫名地胸口一堵,垂眸看著切著的肉絲,反駁道:“大嬸,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,這世上,並不是每個男子都這樣的,也有好的,願意只守著妻子一個人過。”

換做往常,這話聽在許大娘耳中,她會覺得特別好笑,這會兒卻是笑不出來,感嘆道:“小娘子,你經歷的還太少,不懂的。

這天下的烏鴉一般黑,尤其是男人在床上的話,最是不能信;你將來要是嫁人,一定得把持住了,可不能隨便相信男人的話,特別的家裏的錢,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裏。”

寧長安張張嘴巴,想反駁,她家中,她爹爹、她父就是只守著妻子一人過的好男子,可又覺得許大娘這些話是好意,不好去反駁,最後點點頭,沒說話。

進入臘月後,天越來越冷,毒醫仙沒再帶著小徒弟進山采草藥,開始教她易容術。

“制作一張面皮的材質有三種,其一是豬皮,其二是北方一種名為凝膠樹的樹脂,其三,就是人皮。”

寧長安聽得一驚,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:“師父,您說什麽,人,人皮?那,那,那徒兒臉上,臉上的”

“你臉上那張,是樹脂做的。”

寧長安松了一口氣,疑惑道:“師父,怎麽會有人皮呢?”

“怎麽會沒有?”毒醫仙反問,解釋道:“易容術最初,就是直接取人皮而制成,從剛死去的屍體上把那張面皮給剝下來,更甚者是把活人的臉皮給生剝下來。”

寧長安驚悚了,“活,活人,生剝?!”

師父沒看小徒弟,繼續道:“此種活取人皮的方法,若用刀劍,容易受損,最好的工具是苗疆的嗜血蠱,從脖子裏劃一道口子出來,將這蠱蟲放入傷口處,它就能自己爬進去,半個時辰之內把整個頭顱蛀空,只剩一副臉皮。”

“師父,這,這種,”

“太殘忍了。”毒醫仙接過話,面色沒有波動,淡淡道:“苗疆嗜蠱,養蠱,等你學到這一塊,為師再告訴你。

正是這種方法太過殘忍,而嗜血蠱極為難養,一萬只幼卵裏才能養成一只,活剝人皮這種方式已經很少見;但若說已經滅絕,為師也不敢說。”

寧長安點點頭。

為形象起見,毒醫仙特意取來一張豬皮給小徒弟看:“以豬皮為材質,優點是隨處可取,但制作起來十分麻煩。”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張成型的面皮,對比道:“要將一張豬皮制成如紙片薄的人皮,要耗費幾日不止。

因此制作面皮,以凝膠樹的樹脂為首選。凝膠樹長在陰寒之地,不常見,但制作便宜,當場便能制成。這是最基礎的材質,一張面皮要成型,這還遠遠不夠,要調節面皮的光澤,厚薄,肉感,面皮上捏出的五官須得定型不會塌陷,面皮附著在人臉上之後不會脫落。

戴上面皮之後,還不能稱為易容術,還要調節相應的聲音、行為一並發生變化;換言之,真正變成另一個人不會被其他人察覺。

比如現在讓你易容成一個五十歲的老太太或是老頭子,你是假扮不了的,一眼就會被人看出破綻,惹人懷疑;等你能真正假扮別人不被懷疑時,才算你學會了易容術。”

寧長安眼中閃爍著光芒,一臉堅定道:“師父,徒兒明白,一定會好好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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